网络安全监管常态化，但对滴滴的反垄断审查的进度条仍停 ...

侑墨

2023年1月16日，滴滴出行官方微博发文称:

一年多来，我公司认真配合国家网络安全审查，严肃对待审查中发现的安全问题，进行了全面整改。经报网络安全审查办公室同意，即日起恢复“滴滴出行”的新用户注册。……https://weibo.com/2838754010/Mozc74yRY?pagetype=profilefeed

《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蒋芷毓在《恢复新用户注册，滴滴的整改结束了吗？》中对笔者进行了采访。除了涉及个人信息保护方面，笔者还就保障合规司机权益等方面分享了观点：

从2021年整改开始，网约车行业在抽成上有了一系列变化。在滴滴网约车抽成“透明化”不到一个月，孙枢表示，滴滴抽成高于30%的订单比例从2.7%下降到了0.03%。滴滴还在2021年8月上线司机透明账单，可一键对比乘客车费。
不过，刘旭认为，即便提高了抽成透明度，也并不代表司机收入也相应提高。“滴滴的派单算法并不由司机决定。”在刘旭的调研中，司机收入很大程度上受平台派单情况影响，但由于派单模式并不透明，加上滴滴默许未合规司机在平台抢单，也会对合规司机造成不公平竞争。蒋芷毓，公众号：中国新闻周刊恢复新用户注册，滴滴的整改结束了吗？

另外，一如《下调罚款与网约车合规隐忧》中提到的，对于网约车平台为不合格司机派单的情况也让笔者感到担忧。

刘旭认为，订单合规率偏低会埋下更多安全隐患，而且客观上会导致非合规司机、车辆通过在网约车平台上抢单，抢占合规司机、车辆本应可以获得的收入，造成不公平竞争。
刘旭分析：“如果监管不到位，平台企业在地方运营的分公司或承包商，就可能铤而走险。这需要监管部门加大投入，此外传统出租车司机行业协会也可以一起参与监督。”蒋芷毓，公众号：中国新闻周刊恢复新用户注册，滴滴的整改结束了吗？

应当注意的是，虽然对滴滴的网络安全审查已经告一段落，回归到常态监管，但是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对滴滴2016年收购优步中国的反垄断审查仍旧停留在2018年11月新闻发布会时的状态，4年多来都还没公布后续审查结果。
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于2018年11月16日（星期五）上午10时举行新闻发布会，由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介绍中国《反垄断法》实施10周年有关情况及展望。当时就有新加坡记者问及滴滴收购优步中国案。

新加坡联合早报记者:
刚才您介绍了关于反垄断法的很多成就，我相信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中国的反垄断法其实也经常被批评，说对外国企业具有歧视性，包括合并收购的审查，相比之下中国企业收购合并审查相对宽松，一个例子就是滴滴和优步的合并，或者说滴滴收购优步被广泛视为是给滴滴市场垄断的地位，但是当局的审查到目前为止好像还没有一个结果。请问在中国承诺更大力度的开放市场的背景下，当局怎么确保中外企业都能够得到公平的对待，外国企业合理的收购方案不会被阻止？谢谢。公众号：IPRlearn国新办:中国《反垄断法》实施10周年有关情况及展望

对此，原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反垄断局局长、现反垄断执法一司司长吴振国提到：

关于你提到的滴滴收购优步这个案件的情况，我也可以向各位记者朋友做一个通报。市场监管总局正在依据反垄断法及有关规定对这个合并案进行调查，网络约车不管是在中国还是欧美，都是一个新兴的业态，与传统行业有所区别，市场竞争也复杂多变，本案社会关注度比较高。我们正在研究互联网竞争规律和特点，全面分析评估该交易对市场竞争和行业发展的影响，严厉查处损害消费者权利的垄断行为。公众号：IPRlearn国新办:中国《反垄断法》实施10周年有关情况及展望

实际上，2016年10月底在担任商务部反垄断局局长时，吴振国局长就曾经表示："反垄断执法面临互联网等新兴行业挑战。“

《反垄断法》形成于实体经济时代，互联网作为新经济的代表，注重动态竞争、创新竞争和跨界竞争等，与传统行业的模式有很大区别。反垄断执法无法照搬传统产业的分析思路和评估方法，互联网企业产生的竞争行为隐蔽性强，消费者不易察觉，执法机构也不易取证，这都对反垄断执法形成新的挑战。竞争是市场经济的灵魂，我们既要鼓励创新，为互联网的新模式和新业态营造包容的发展范围，同时又要结合互联网的行业特点，依法加强监管，处理好鼓励新与保护竞争的关系，为互联网行业创新发展创造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提升经济效益，维护消费者利益。http://finance.sina.com.cn/meeting/2016-11-07/doc-ifxxnety7602609.shtml

可见，从2016年10月到2018年11月，我国反垄断执法机构在互联网行业反垄断执法上并没有取得突破的进展，同期2016年8月1日滴滴收购优步中国案的反垄断审查也始终没有公开的结果。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2012年8月13日原商务部反垄断局就曾经附条件批准了美国沃尔玛收购电商平台钮海1号店案，并在2016年5月30日依法解除了当时附加的限制性条件（相关讨论参见《京东联姻沃尔玛背后的反垄断审查》）。可见至少在2012年8月13日，至迟在2016年5月30日，原原商务部反垄断局已经具有审查互联网行业经营者集中案件的能力。
但是，直到2020年11月3日起，以腾讯、阿里巴巴为代表的其他涉及VIE架构的中国互联网企业参与的经营者集中案件才被反垄断执法机构依法审查，尽管此前笔者已经在2017年2月就曾通过公开信，呼吁对这类经营者集中案件及时给予事前或事后的反垄断审查（相关讨论参见《答知乎网友：如何看待阿里巴巴投资有限公司、阅文集团和丰巢科技合计被罚 150 万？》）。
由此可见，我国在互联网行业的经营者集中反垄断审查上，即便没有选择性执法，也存在着事实上的”时间差“。而在滴滴收购优步中国案上，反垄断审查的滞后性甚至远甚于其他中国互联网企业间的经营者集中案件（相关讨论参见《再见，2022，中国反垄断法的立春！》）。
相比之下，滴滴关联公司迪润（天津)收购杭银消费金融股份有限公司股权案却可以在11个自然日就被无条件批准。可见，涉及滴滴的经营者集中反垄断审查，既可以加快，也可以放慢，甚至被拖延6年半。
2021年6月11日，在对滴滴启动网络安全审查前夕，笔者在《滴滴赴美IPO，说好的反垄断调查呢？》就曾追问相关反垄断审查进展。在2022年7月对滴滴的网络安全审查结果公布之后，笔者在《从滴滴案，看平台经济反垄断执法与网络安全》中指出

平台企业通过经营者集中促成或巩固市场支配地位，有可能让这样的平台企业更加肆无忌惮地违反其他行业监管规则，哪怕是可能导致网络安全风险，因为其违法成本可控、可对冲，而由此带来的收益却可以通过资本市场，例如赴美国上市，带来高额的估值、市值回报。绍耕，公众号：绍耕的竞争法冷思考从滴滴案，看平台经济反垄断执法与网络安全

由于通过经营者集中获得了不可替代的市场地位和网络效应，大量网约车司机对滴滴提供的平台服务形成了依赖。即便是近几年出现了高德、美团等聚合平台，为中小规模网约车企业提供了更多触及用户的机会。但是，即便是在下线APP、暂停新用户注册之后，滴滴仍旧可以通过小程序开展业务，维持市场领先地位：

根据中泰证券研报，2018年滴滴市占率最高达到91%，到2021年订单口径市占率下降至74%。
易观数据显示，2022年9月滴滴出行的市场占有率为77%。海通证券也称，滴滴市占率在2022年5月下滑至69%。蒋芷毓，公众号：中国新闻周刊恢复新用户注册，滴滴的整改结束了吗？

而根据笔者在《下调罚款与网约车合规隐忧 》中观察到的数据，2022年12月9日，交通部发布的《网约车监管信息交互系统发布2022年11月份网约车行业运行基本情况》指出：“网约车监管信息交互系统11月份共收到订单信息5.08亿单，环比下降11.4%。” 该系统提交的订单环比下降幅度与滴滴同期订单下降幅度几乎一致，或说明滴滴订单的权重仍旧非常大。

这样的市场地位，客观上也为滴滴在2021年接受网络安全审查前没有真正落实合规义务增加了底气：

网络安全审查还发现，滴滴公司存在严重影响国家安全的数据处理活动，以及拒不履行监管部门的明确要求，阳奉阴违、恶意逃避监管等其他违法违规问题。滴滴公司违法违规运营给国家关键信息基础设施安全和数据安全带来严重安全风险隐患。因涉及国家安全，依法不公开。公众号：北京商报滴滴被罚款80.26亿元，公司董事长、总裁各罚款100万元！16项违法事实，调查经过公布→

综上所述，要确保滴滴未来能够始终如一地高标合规，遵守网络安全、个人信息保护、网约车市场监管等一系列行业规范，就需要我国反垄断执法机构及时公开对滴滴收购优步中国的反垄断审查结果，无论是通过分拆恢复到经营者集中实施前的状态，还是附加限制性条件，都应力求恢复网约车市场的有效竞争，避免延续“大而不倒”的市场格局，通过市场竞争机制激励所有网约车平台在合规经营上也可以开展竞争，互相监督，实现优胜劣汰，并且能够在个别企业再次违反行业监管或者网络安全法规的时候，可以及时对其采取责令停业整顿的严厉措施，真正让监管实现是常态化，让企业更有动力高标合规。